[转帖]如果蚂蚁会拥抱

文/无聊小鱼

「我现在在忙，回家再说。」你说，也没等我回答就放下电话。

我将耳朵更贴近话筒，很仔细的听着断了线的嘟嘟声，像是想确定你真的不在另一端了。窗外洒进的阳光，毫不客气的照晒着我，我放下话筒，有点不耐烦起来。

为什么天气要在我不出门时这么的好呢？

墙上的时钟，固执又恍然无知的移动着脚步。好象从不曾出错的老军人。滴滴答答的坚持着也许对自己或对谁都不重要的什么。

什么时候，我们都不再说话了啊？

我张手数了数。距离你回来的时间，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，还有五小时。在那之前，我要做什么好呢？我托着头开始很认真的思考起来。

也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话要找你说呢。

「抱我。」我说。
「不要任性。」你说。
「为什么抱我是件任性的事？」我问。
「我很累。」你说。

什么时候，我们的对话变得没有意义了？

我走进厨房想倒杯水喝，却忽然发现早上吃剩然后顺手搁在桌上的菠箩面包，已经被一群蚂蚁毫不客气的侵占了。

哎呀，那是我的面包呢。我蹙眉。你们怎么可以吃呢？

像是赌气般的，我拿了根叉子，叉起面包就往水槽扔。打开水龙头，我变态似的看着蚂蚁们，一只接一只的，在强大水力逼迫下，让出我的面包。

我像是出了口气似的微笑，然后把湿透的面包放进塑料袋里用力绑好，很自然的投入一旁的垃圾桶内。

这是我的菠箩面包耶。除了我以外，谁都不能分享的菠箩面包。

我偏着头看着垃圾桶。我之前来厨房到底是要干嘛的呢？一下子被蚂蚁给搞迷糊了。嗳，是喝水对吧？口跟舌忽然燥热了起来，喉咙间自然的身体反应出声提醒我。我无所谓的别开视线，伸手倒了杯水。

咕噜咕噜的喝着白开水，目光一飘移，我又发现了两只蚂蚁，在流理台边，不知所措的游荡着。

找不到同伴吗？我笑。因为他们都被冲到水槽下面的通水管里了啊。

不应该吃我的面包的。

我腾出一只手要捏死他们，却忽然看到了什么而停下。原本一只在左一只在右的两只蚂蚁，正爬向对方。我好奇了起来，突然有股强烈的**想知道他们看到对方会有什么反应。

右边的蚂蚁跟左边的蚂蚁，虽然不是一路直走着，还是在某一点碰上了。他们犹疑了下，在原地看着对方。然后左边的蚂蚁爬向前，像是要确定是同类那样的，他们的头开始互相碰触起彼此。

「你的爱情有空缺吗？」你说。
「啊？」我不明白的仰起头看你。
你垂头吻住我。我闭上眼睛。全身都没了力气。

蚂蚁们像是非得嗅遍了彼此的气味。还在原地。小心翼翼的以类似胡须的东西继续碰触着。

「真的要住在一起？」你问。
「有不可以的原因吗？」我反问。
「没事。」你继续开车。

分不清楚是左边还是右边的蚂蚁，忽然抽身退后了几步。

「我们明天去看电影好吗？」我说。
「我想睡觉了。」你说。
我在你背过身后，捏紧了手里一直握着的票。

蚂蚁们开始往反方向离去。先是右边的蚂蚁往左边爬走，然后左边的蚂蚁迟了几秒也向右边爬去。

「下星期是Ｋ的生日哦。」我说。
「谁？」你问。
我看着你埋在报纸里的侧脸，用自己才听的到的声音说，「是我最好的朋友啊。」

我呆呆的看着蚂蚁们各自离开。

只是这样？我没有理由的焦躁起来。在这样宽阔的时空里，体积如此微小的同类相遇了，可是他们没有拥抱，也没有意思结伴一起走。明明就只有对方了啊。为什么在只剩彼此的空间里连拥抱都吝啬？

我忽然记起，知道他们仅剩彼此的只有我，在他们细小的世界里又怎么会考虑那么多呢。

我转身拿了四个塑料盒，挡住他们正爬往的方向。他们现在唯一没有阻碍的路是往回走。往有对方存在的方向走。

「我亲眼看到他跟Ｋ接吻。」Ｃ说。
「你看错了。」我说，一边想起昨晚电话上单身的Ｋ那像是恋爱中的愉快语气。

左边的蚂蚁停在塑料盒前，又努力的嗅闻起来；右边的蚂蚁停顿了下，然后开始往盒子上方爬。

「我看到他从Ｋ家里出来。」Ｖ说。
「他只是去看她。」我说，然后颤抖不停的手终于打翻了咖啡。

为什么不回头？我皱着眉拿出巧克力，换掉没作用的塑料盒。

左边的蚂蚁照样停在巧克力前面，他嗅了嗅，拆了一小块，然后沿着巧克力的周围不断走着，像是在找出路；右边的蚂蚁望了望身前庞大的食物，他也拆下一小块，同样的在巧克力前一左一右、来来回回的绕着。

「妳有新男人了？」我问。
「没有啊，怎么这样问？」Ｋ笑，但不够自然。
「我觉得他有女人了。」我说。
Ｋ沉默了下，一手毫无意识的搅动着杯里的饮料。
「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？」她轻轻的说。

我开始恼怒。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头吗？我拿掉巧克力，滴了水在蚂蚁四周。我看你们这次怎么爬过去！

「回来了。」你说。
「饭快好了。」我叫。
你没有再讲什么的进入浴室洗澡。我在你手机响起后的几秒，飞快的接起。
「她知道了，我们分手吧。」熟悉的声音说。
「谢谢。」我说。
对方忽然沉默。
「对不起。」她小声说。
「没关系，反正我不会原谅你。」我笑。

蚂蚁终于放弃，我兴奋的看着他们回头走，可是他们却只在撞见彼此时，迷惑似的略一停留，然后又继续朝自己的方向爬去。

我愣了一下，怒不可遏的伸手拍死其中一只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。然后我呆滞的盯着仅剩的蚂蚁，抱头痛哭了起来。

为什么我们就像两只蚂蚁，不说话也不倾听？我们不是在亿万分之一的机会里遇上的吗？在这么广大的世界里，在这么多不同的人之中，能够相遇然后在一起的我们，难道不是被祝福着的？

「我想你。」我握紧话筒说。
「嗯。」你的声音几乎被身后的吵杂声盖过。
「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吗？」我问。
「什么？」你说。
「没什么。」我说，眼睛落在月历上明显圈画起来的结婚纪念日。

我以为还可以扭转什么的。一直都是如此的以为。我连背叛都可以选择遗忘。我接受感觉可以冷却，感情会变习惯，那些理所当然的事情。我只是希望你拥抱我。如果抓不住爱情，那我想要一个体温。用温度证明我是存在于你生命里的。可是为什么现在的你该死的连这都吝啬了？

「我爱你。」我说。
「嗯。」你转头继续看电视。
「那你呢？」我像是需要抓住什么的追问。
「一直都是如此的不是吗？」你说，然后起身回房。

我感觉不到你在我生命里的存在，我想你也是吧。如果我们连拥抱都舍弃了，那这样的我们，跟蚂蚁又有什么不同了呢？

「晚安。」我对着你的背影说。
一如往常的，你没有回答。我拍拍枕头躺下。
在意识模糊之前，我听到你悄声说了一句话。

「再见。」你说。

客厅桌面上的离婚协议书，安稳的像是什么事也没有的躺着。距离你回来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。我抹干眼泪打开冰箱，拿出今晚要煮的菜。

如果蚂蚁会拥抱，那，你还愿意做那只给我温暖的蚂蚁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