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香度人

　　五月的天是进入黄梅季节了，又闷又热。几天的雨一下，空气中就迷漫着一股霉味和腐朽味，即使是太阳出来，照得人眼花，但那阳光中也透着粘乎乎的潮湿，似乎用手抓一把空气，便能拧出水来。人都显得慵懒，做什么事也打不起精神来。

　　这个时节，对我来说，只有一样东西是最提神的，那就是应时而开的白兰花。记得那时候，常常是在街边沿马路口，有一位包着蓝印花头巾的老太，提着一只竹编小篮子，底下填着一块藏青土布，上面放着用细铅丝串成两朵一对的白兰花，那乡下老太不会懂得美学上对比色的效果吧？但就那一块藏青色，把白兰花衬托的玉色养气，娇嫩异常，让人看得都不忍心用手指去拨弄她。所以老太还细心地在上面罩了一块用水浸湿的雪白的纱布。老太用不着叫卖，那一缕清雅淡静的花香就是最好的招牌，姑娘、少妇、老太太，只要走过，就都被吸引过去，掀开那层纱布，挑上几对，与老太还还价，往往是五角钱一对，一元钱却可以买三对。很快老太的竹篮就空了，路过的小姑娘、阿婆还会关照老太明天再采点来卖。那老太笑微微地用一口吴侬软语应道：奈放心，伲明朝会的来格！呵！白兰花真的为燠糟的黄梅天送来了清新。

　　白兰花是最配着穿旗袍的女人戴的。

　　那青春曼妙的姑娘，穿一件蛋青色细花齐膝的短旗袍，在大襟纽攀上吊两朵洁白如玉的白兰花，走到哪都散发着女儿家才有的清香，让人闻得弄不懂是人因花香，还是花因人香。

　　那风韵迷人的少妇，穿一件长及脚面的水红淡花真丝旗袍，像《花样年华》中的张曼玉那样，胸襟上别一串白兰花，随着女人的一颦一笑，那股幽香直钻进人的心里，让男人闻得意乱情迷，不知是人因花醉，还是花因人醉！

　　那面慈心善的老好婆，穿一件黑香云纱的旗袍，领攀下挂几朵白兰花，摇着一把蒲扇，哄着睡在竹榻上的孙子，讲着几千年流传下来的老故事，香风习习，小孙子半醒半梦间，只当是已到了王母娘娘的家里，否则，哪来这样好闻的香气？！

　　在青翠鲜亮的绿叶下，白兰花细如柔荑，白如羊脂，香气宁馨，那种含苞欲放、欲语还休的娇羞真是象水一样的清柔，象玉一般润洁，不是说苏州的女子，灵秀如小家碧玉吗？我想，那大概是因为苏州女子从小被白兰花熏陶出来的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