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私奔峨眉山
早饭后，圆通问我去不去峨眉山，还说与他这个佛教徒同行，肯定能看到与佛有缘的人才能看到的“金顶佛光”。我犹豫再三，想到车队要在成都休整3天，许多人都有到峨眉山旅游的愿望，还是等一等，与大部队同行吧。
圆通回房收拾行李，我则坐下来，准备写凤凰游记——船长已经向我约稿，说想搞一个关于凤凰的旅游专题了。
电脑刚打开，圆通和泥巴就来了，说他们可以开一辆车去峨眉山，最好找四五个人同行。如果我愿意，就算上我一个。后来，泥巴又拉上虞美人。10：09，我们4人向峨眉山驰去。
由于路线不熟，我们在高速公路上几乎开懵了：这一个收费站叫我们往前开，下一个收费站却又言之凿凿地说我们开过头了！最后，一位热心人为我们画了一张图，我们才明白：我们在“Y”形路口的分岔处往返多跑了约80公里！
途中，泥巴与领队通过几次电话。每次挂电话时，他总是嘿嘿嘿陪笑；而电话挂断后，他又说“没事”。但我们仨还是看出来了：领队不赞成我们几个人私奔；而泥巴的心里也很不安，但他似乎很在乎面子，不愿意承认自己沟通失败了。
圆通和我保持沉默，虞美人则开始责备泥巴：“说是出来逛逛，却把我骗到峨眉山。”说到我和圆通都听不下去了，泥巴眼看要生气的时候，我们终于劝她：算了，在几次电话沟通间，车都已经上了高速公路，过了乐山大佛，可能快到峨眉山了，这时候回去，挺浪费的。再说，如果车队同意把车钥匙交给泥巴，让他开车出来兜风，那到哪儿去不是一样呢？况且“车队这一路行来都在赶路，我们已经与途中的无数风土民情失之交臂，仅重庆就有大小三峡、白帝城、屈原故里、张飞庙……如果明天车队一声令下，说不定我们还会错过峨眉山、青城山、都江堰、杜甫草堂、武侯祠……我们不远千里万里而来，为的是什么呢？开车坐车做广告吗？”

峨嵋山是中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，景区面积154平方公里，从山底到山顶，依次有报国寺、接引殿、金顶（华藏寺）、洪椿坪、舍身崖、金钢嘴等景点，宋代诗人范成大曾称赞峨嵋山“秀甲天下”。
我们吃完午饭才到峨眉山下，估计时间是下午1：30左右。因当晚要赶回去，时间紧迫，我们决定略过山脚下峨眉山最大的寺庙——报国寺，直接上山。一路山道弯弯，林深树密，分外寂静。空气潮湿清凉，略带甘甜。鸟鸣清脆有力，显然比平时杂居城中的鸟健康强壮得多。在品种上，恐怕也有别于两广、闽浙赣一带的鸟类，可惜我无法停下脚步，仔细寻找它的芳踪。
从山下到售票处所在的雷洞坪，行车约需2小时。一般的游客都是乘指定的旅游中巴上山。泥巴把车开得飞快，可见他心内焦急——也许，他已经后悔把车开出来了？好在峨眉山的路虽然坡度渐陡、弯度渐大，海拔也逐渐从400多米，上升到约2500米，但路上车辆并不多，路旁林深树密，似在悬崖边立起了一道天然屏障。安全无忧，心里便生出些许飙车的快感。
空气沁人肺腑。我们叫泥巴关闭空调，打开车窗，好多吸两口饱含负离子的森林氧气。可是不久，我们便受不了寒意，要泥巴开空调“取暖”了。原来，随着海拔的上升，温度也逐渐下降：海拔每上升1000米，温度就会下降6摄氏度。峨眉山最高峰——万佛顶的海拔高达3099米，厦门乃至整个福建的山与它相比，都是小巫见大巫。当我写这篇稿时，我上网查了一下，报国寺与万佛顶的温度，温差达19度！
我眼睁睁地看着温度计一度度地降下来，团紧了身子，裹紧了短袖T恤，也无济于事。起雾了，雾中似乎还夹着细密的雨丝，峨眉山真是“一日有四季，十里不同天”啊！
到雷洞坪停了车，买票，每人120元，两天内有效。也许是为了便于第二天验明正身罢，每位游客都需拍照印到门票上方能入内。照相时，我还没坐稳呐，就听里边说“好了”，拿到门票一看，靠！票面上的我就像个通缉犯！再看看其他人的，也一样，连车队一号美女虞美人，都被拍得惨不忍睹！门票本来是有纪念价值的，可现在，看着那上面自己人模狗样的熊相，还真不知道该拿这票怎么办。
山上雾气正浓，能见度估计在20米左右。

[本贴已被 野草花 于 2004-9-15 10:56:20 修改过]

上了几个台阶，正担心寒意难当的时候，“大衣出租处”出现了，提供军大衣和轻便保暖型大衣，两种都是10元一件。起初，我想租用军大衣，看起来厚实踏实些，可一接手，便闻到一股浓烈酸臭的汗味。得，还是租轻便型的吧。
再往上走，路两旁是一溜小摊位，搭得挺艺术——明明是石头筑的，看起来却像是草棚，与环境还算谐调。棚内卖的多是峨眉山草药，也卖藏红花、雪莲花、冬虫夏草等藏药和其他小工艺品。摊主全眼巴巴地瞧着我们，稍一停留，便会殷勤万分，弄得我觉得自己没有照顾他们的生意像是亏欠了他们似的。
加快步子向上走去，出汗了。脱掉大衣——还好是轻便型的，不重，可又太冷了！一路就这么不停地穿穿脱脱。虞美人得意地说，还是她聪明，在短袖T恤外，套了件长袖衬衫，不冷不热正正好——敢情她嘴上说是“被骗来的”，实际上却是有所准备的呀？
20分钟后，我们来到了接引殿。如果不步行上山，就得在这儿乘缆车上金顶了，索道费是上行40元，下行30元。购票上车。缆车是封闭式的，大小介于公交车与中巴之间。车厢外白茫茫一片，除了奶白色的雾，啥也看不见，好象我们这些人是孤悬于天地宇宙之间的。对所处环境完全彻底的无知，让我隐约有些不安。不知车厢内的其他人，是否也有过瞬间的惶恐无助？

[本贴已被 野草花 于 2004-9-15 10:59:44 修改过]

缆车在浓雾中快速上升。如果金顶的天气也是如此，那我们这趟就白来了。
忽然间，头上的雾气变薄了，似乎透着天空的蓝色，而就在这一刻，缆车一下子挣脱大雾的束缚，整个儿沐浴在阳光下了！车厢内的人全都欢呼起来。这怎么可能？头上是蓝蓝的天，脚下是一碧万倾的树，白雾连个由浓到淡的过渡都没有！眨眼之间，就让我们抛开混沌、到达通透，好象我们是乘着缆车，上升到了第二层天、第二层地一样！古人说天有九重，想象力真是了不起啊！当我们乘飞机穿过云海的时候，我们最高达到了第几重天呢？
短短5分钟时间，我们从海拔2540米的接引殿，来到了海拔3077米的金顶——500米的高度，改天换地的感觉！苍茫大雾的山间，阳光普照的金顶，如此鲜明的对比，如此美妙的转化！世间的万事万物，如果都能置身事外，居高临下地审视它，那多好啊！
我想起一部电视连续剧《突破重围》：片中，红军与蓝军搞对抗演习，蓝军给红军布下了重重迷雾和陷阱。演习的最高指挥部对此是一目了然，但置身其中的红军因摸不透“敌情敌意”，不免彷徨苦思。最高指挥部的一位参谋情急之中，请示**：要不，我们提醒一下红军吧？**说：“胡闹！”——无论是战争还是生活中，都不会有仁慈的上帝来为我们指点迷津，一切全靠各人的智慧和命运！也许，你的选择、你为之奋斗了一生的方向是错误的，或不是最佳的，但当你发现这一点的时候，已经没有时间、没有余力从头再来了！现实，是多么残酷！

卧云庵始建于明嘉靖年间，该寺风格平实，粉红色的墙上，书写着“阿弥佗佛”4个大字——如果不是这4个字，它看上去就像一栋面积不算大的仓库或简易搭盖！同样的朴实，也体现在高耸于岩顶的华臧寺上：人字形的锡瓦，盖在横平竖直的石墙上而已。没有繁复的楹联，没有华丽的斗拱，没有层叠的山墙……如果不是寺中传出的袅袅香烟、诵经法鼓声，你简直无法把它们与佛教名山联系在一起——以峨眉山的名气，如果寺方有意，香客的布施绝不会少。之所以如此清贫，怕是有意而为之吧？天下的寺庙，哪家不想方设法，多多化缘，然后穷尽工匠之能事，逞其豪富雄伟壮丽辉煌？似能如此返朴归真的，怕再找不出第二处了。平平淡淡才是真，主持修建金顶庵、寺的法师，想必是淡泊世事、清平自守的大德高僧了？其实，佛门本来就是清静之地，留有缘之人，度无缘之客，何必招徕那么多阿堵物呢？

[本贴已被 野草花 于 2004-9-15 11:01:48 修改过]

拾阶而上，就到了舍身崖边。舍身崖笔直陡峭，如刀砍斧劈一般，令人怵目惊心。我抓紧护栏，踮起脚尖，尽量探出上半身，向崖下望去。目力所及之处，只见傲岸于崖壁上的花草树木，以及崖腰起伏缥缈的云雾——那就是我们刚刚穿越的云海吧？但，崖底在哪里？
我是山的孩子，见过的山不在小数：武夷的天游峰，黄山的天都峰，包括到西藏后翻越的加查山、昆仑山、唐古拉山，没有一座山崖是这样直上直下、深不见底的！由于地心引力作用，加上风雨的侵蚀，山体一般都是上小下大，自上而下，或陡或缓，四面均有山坡，偶有直立的崖壁，多是不毛之地，高不过一二百米而已。可这舍身崖，草木的根须深深扎进岩缝里，吸收着它的水分，瓦解着它的结构，它还能这样壁立千年万载、千仞万仞！武侠小说中那些总摔不死的主角如果从这里纵身而下，会怎么样？从这里跳下去，会有一股强劲的山风托着你，让你像电影中的慢镜头那样，翻滚舒展成一幅幅敦煌壁画中飞天神女的形象吗？从古至今，有多少僧人恋人在这里舍身？其中有没有因瞬间的走火如魔，或一时难抑飞翔的渴望，而意外“舍身”的呢？
恍惚间，我有点晕眩，赶紧直身，免得一头栽下去，真的舍身崖下。定一定神，凭栏四顾：金顶的阳光，明媚而不炙热；眼前的一切，都是那样地澄静美好。尘嚣远去，碧空如洗，蜀山之王——贡嘎雪山在层层群山之外，闪着柔和晶莹的光……一刹那间，我只觉得自己不是凡间俗子，是遗世独立的世外高人、隐者居士；我胸无杂念——连正念都没有了，充塞胸臆的，只有这雪峰碧海蓝天，和这里从远古至今的一切生灵。我本是这里的一粒游尘吧？我不经意间化为人形，到世上走了一圈，如今又回来了……
“走吧”，有人喊。我醒过来：峨眉山，这才真正是出家修行的好地方！

[本贴已被 野草花 于 2004-9-15 11:04:33 修改过]

是圆通在招呼大家，到高耸于岩顶的华臧寺去看看。华臧寺始建于唐，屋顶为锡瓦所盖，因此元代时也被称为“银顶”。不过我们现在看到的，是十年前重建的华藏寺，寺墙与寺前广场都是就地取材，用石头铺砌的。川黔一带的山体皆呈红色，据说很好开采，用刀一块一块切下来即可，垒起来就像烧好的砖一样，我们途中，就曾看到不少这样的采石场和大石块。只是峨眉山上的石头可能含有硅，亮晶晶的，阳光一照，很是炫目。虞美人直叫剌眼，我则深感自己配戴墨镜的英明。
华臧寺外，香客、游客、喇嘛三三两两，或行或坐，或在荫蔽处纳凉；寺庙内，烛火摇曳，烛光昏昏，一位老僧正侍候香火，我走过时，他转头看了看我，我也顿步看了看他，似乎都想说什么，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。我们行色匆匆，无暇拈香祝祷，只能合掌跪拜，行个拜见礼了。
回身寺外，四处张望间，便听欢呼声起：“看啊！佛光！”忙大踏步走到舍身崖边，就见前下方的重岩叠嶂间，一个桌面大小的五彩光环浮于云际，自己的身影也置于光环之中，影随人移，人动影动，绝不分离。真神奇啊！传说看到佛光的人一年的运气都很好；传说无论多少人，每个人看见的始终是自己的身影；传说每年11月至来年3月，才最有可能看到佛光。我到峨眉仅半天时间，峨眉山便如此丰厚地回报了我！谢谢你啊，峨眉！谢谢你啊，佛光！

下山之时，暮霭沉沉。泥巴仍是把车开得飞快，连他自己都说，这样的弯道这样的车速，换个人开他会不敢坐。宝马到此，也不过开80码。

　　峨眉山总觉得没写好，现在这样可能差不多了吧？网络上关于峨眉山的介绍比较含混，有的把金顶与万佛顶一起介绍，加上旅游时步履匆匆，未作记录，弄得我好久不知道自己到底看了什么，旅游线路及地点也因此眉毛胡子一把抓……

[本贴已被 野草花 于 2004-9-15 11:07:38 修改过]

二、子夜紧急会议
还在山上，我们就听说车队对此次私奔大为光火，除勒令我们当晚必须赶回去外，还通知当晚召开全体队员大会，讨论或决定我们的去留。泥巴言下，对此甚为恐惧，不停地嘱咐我们：有事情就往他身上推，由他一个人担着；他跟公牛车会许多人玩得很熟，车队不会拿他怎么样的。圆通本来带了帐篷睡袋，打算在山上过夜，我还打听到山上的寺庙每晚只收10元住宿费，现在见事态如此严重，只好放弃第二天早起看金顶日出的计划，连夜下山了。
车子在高速路上一路狂奔。
这时大约是晚上8点，肚子饿得咕咕叫，可泥巴坚持先去机场接大叶，大叶来后再一起吃晚饭。
大叶在光泽与车队分道扬镖，赴北京参加越野比赛，今晚9点钟的飞机到成都。他是公牛车会的股东，又是泥巴的好朋友，泥巴很自然地想到向大叶求援。
可是飞机晚点了，9：50才到。在等大叶的这段时间里，我听到了“汩罗事件”后，大切当天就想赶我走的消息——我已经严重得罪两个领队了，此次私奔，罪上加罪，领队心里最想整治的对象，应该是我吧？可是在私奔中，我只是个“从犯”，如果以此为由特别严惩我，那其他几个人怎么办？
虞美人开始怪泥巴把她“骗出来”：“大切对我本来是很照顾的。”
泥巴的心情也不好，反过来教训虞美人：“你们这两个女孩啊！怎么会让大切在你们的房间里搞按摩？”
原来，虞美人与安妮是车队的1号、2号美女，就住在两个领队的对面房间。一次泥巴去找她们时，碰巧看到大切叫了按摩女，在她们房间里按摩。
“这有什么！安妮还替他们揉肩捶背洗衣服呐，我还算好了！”虞美人振振有词。
俩人吵起来了。

时间过得很慢。他们仨人决定一起到大厅里等大叶，留下我一个人看车。车门锁了，但车窗开着。
过来七八个成都人，看样子喝了一点酒，站在车边笑嘻嘻地读车上的广告招帖，然后走过来，问我他们能不能也参加进藏之旅，向我要车队的联系电话。我说我们住在十八步岛，那儿的电话我不知道，他们明天可以到十八步岛去找领队；也可以留下电话，便于我们与他们联系。他们拒绝留下电话，但也不离开，开始围着车子转。
我心里咯登一下，开始慌起来：车钥匙就插在钥匙孔里，要是他们劫人劫车怎么办？
我告诉他们：“我们”是来接人的，其他人就在附近。然后拿起对讲机呼叫泥巴：这里有人想参加西藏之旅，“你们”赶快回来。
那些人走了几个，不过还有三四个没走。当我快乐地与泥巴打招呼的时候，那几个人也走了。

大叶到了，面无表情，也不搭我们的茬，也不想吃晚饭，坚持“马上回十八步岛！”一副心明如镜、洞若观火的模样——看来，他与车队、与泥巴之间的联络从未间断。也许，他的两只耳朵，
早已灌满了领队与队员之间的辩论了？

成都很大，市区有三环，城中的布局，不是横平竖直井字形的，而是一圈一圈环形的——据说这是诸葛亮布下的八卦**阵。八卦**阵的厉害，我们出城时没有体会：按路标指示往乐山方向的高速公路奔驰即可。可下高速公路要进城时，我们却犯了难。好比从海沧大桥下来，有好几个路口，路标指示着大方向，但十八步岛的大方位我们并不清楚，凭感觉下桥之后，眼前的条条大路都只有凄清冷寂的路灯，伴着稀稀拉拉远远三两点星火，并且路越走越黑越窄越差——已经跑到郊区、离市区越来越远了。向当地人问路，甲指东，乙指西，丙指南，丁指北。天啊，成都人到底会不
会指路？
自己摸索吧？各路口都是一样的面孔，还有一些地方更绝，看上去有路，走过去才发现只是一个像是岔道的凹入区，根本就是一个假像！诸葛亮，我服了你！你1700年前布下的局，难倒了1700年后的我们。伊拉克应该请你去规划市政建设，这样打巷战的时候，就不怕美国大兵了！
如此这般，上桥下桥，我们在高架桥上下转了好几圈，发现自己老是回到同一个地点。最后，我们向诸葛亮屈服了：请摩的带路。“30元”，他们斩钉截铁地说。“10元，带就赶快走，别磨蹭了！”大叶比他们更斩钉截铁。终于，有一个摩托车工被大叶镇住了，带我们向十八步岛奔。条条大路通罗马，到十八步岛的路原来有好几条！往东西南北哪个方向走都对，但也都错——一不小心就走岔了！

路过一个集贸市场，我们下去买了西瓜、荔枝、李子等水果。那两个西瓜好大，一个怕有20来斤，一提上手，就觉得自己矮了一截。
忐忑不安地回到宾馆，11点多了。领队立即召集奉命等待的全体队员，召开紧急会议。开会的地点，就在我们住的别墅的一楼大厅。
大会开始之前，大叶、野羊和大切先开了个小会。当他们走出房间，步入会场时，大叶还是那样，面无表情，眼光闪烁不定，谁也不看，谁的眼神也不理会。野羊和大切的脸阴沉得可怕，像能刮起14级飓风。会场气氛立刻凝重起来。